狂生郦食其
本帖最后由 汉大风 于 2025-4-13 14:08 编辑郦食其是个非常豪爽狂放的老爷子,性格跟刘邦颇为相似,两人可以说是互为知己。原本是家乡的一个里监门,里类似现在的村子,监门就是看门的人。
《史记·郦食其传》:郦生食其者,陈留高阳人也。好读书,家贫落魄,无以为衣食业,为里监门吏。然县中贤豪不敢役,县中皆谓之狂生。
史书记载他好读书,家贫落魄,不过这个有点争议,毕竟他的弟弟郦商在乱世拉起了四千人的队伍。
《史记·郦食其列传》:郦生言其弟郦商,使将数千人从沛公西南略地。
《史记·郦商传》:沛公略地至陈留,六月馀,商以将卒四千人属沛公于岐。
还记载【县中贤豪不敢役】,大概应该是说县里的官吏、豪强不敢使唤他服役、干活,说明他不简单,在当地起码也是个豪强,不然按照《史记三家注》里的注释,里监门属于最底层的士,应该不会这么受尊重。
【《战国策》云:齐宣谓颜斶曰:「夫监门闾里,士之贱也。」】
他的出场方式就与众不同而且有三种记载。
一:《史记·郦食其传》:及陈胜、项梁等起,诸将徇地过高阳者数十人,郦生闻其将皆握齱好苛礼自用,不能听大度之言,郦生乃深自藏匿。后闻沛公将兵略地陈留郊,沛公麾下骑士适郦生里中子也,沛公时时问邑中贤士豪俊。骑士归,郦生见谓之曰:「吾闻沛公慢而易人,多大略,此真吾所愿从游,莫为我先。若见沛公,谓曰『臣里中有郦生,年六十馀,长八尺,人皆谓之狂生,生自谓我非狂生』。」骑士曰:「沛公不好儒,诸客冠儒冠来者,沛公辄解其冠,溲溺其中。与人言,常大骂。未可以儒生说也。」郦生曰:「弟言之。」骑士从容言如郦生所诫者。
沛公至高阳传舍,使人召郦生。郦生至,入谒,沛公方倨床使两女子洗足,而见郦生。郦生入,则长揖不拜,曰:「足下欲助秦攻诸侯乎?且欲率诸侯破秦也?」沛公骂曰:「竖儒!夫天下同苦秦久矣,故诸侯相率而攻秦,何谓助秦攻诸侯乎?」郦生曰:「必聚徒合义兵诛无道秦,不宜倨见长者。」于是沛公辍洗,起摄衣,延郦生上坐,谢之。郦生因言六国从横时。沛公喜,赐郦生食,问曰:「计将安出?」郦生曰:「足下起纠合之众,收散乱之兵,不满万人,欲以径入彊秦,此所谓探虎口者也。夫陈留,天下之冲,四通五达之郊也,今其城又多积粟。臣善其令,请得使之,令下足下。即不听,足下举兵攻之,臣为内应。」于是遣郦生行,沛公引兵随之,遂下陈留。号郦食其为广野君。
大概是说陈胜、项梁的手下一批又一批从高阳经过,但是郦食其一个也看不上,觉得他们都是拘泥礼仪,心胸狭隘的人。刘邦一来他就看上了,通过刘邦手下的老乡毛遂自荐,然后见面的时候发现刘邦正在洗脚,所以把他喷了一遍,刘邦立刻恭恭敬敬请郦食其上座,聊得高兴以后刘邦请他吃东西,问他下一步咋办,郦食其说‘你人少,直接灭秦是找死,现在陈留是个交通发达粮食富足的地方,我跟他的县令关系好,我去劝他投降,他不降我就做内应,里应外合把他拿下。接着打下了陈留,赐郦食其广野君的封号。
二《汉书·郦食其传》:及陈胜、项梁等起,诸将徇地过高阳者数十人,食其闻其将皆握龊好荷礼自用,不能听大度之言,食其乃自匿。后闻沛公略地陈留郊,沛公麾下骑士适食其里中子,沛公时时问邑中贤豪。骑士归,食其见,谓曰:「吾闻沛公嫚易人,有大略,此真吾所愿从游,莫为我先。若见沛公,谓曰『臣里中有郦生,年六十馀,长八尺,人皆谓之狂生,自谓我非狂。』」骑士曰:「沛公不喜儒,诸客冠儒冠来者,沛公辄解其冠,溺其中。与人言,常大骂。未可以儒生说也。」食其曰:「第言之。」骑士从容言食其所戒者。
沛公至高阳传舍,使人召食其。食其至,入谒,沛公方踞床令两女子洗,而见食其。食其入,即长揖不拜,曰:「足下欲助秦攻诸侯乎?欲率诸侯破秦乎?」沛公骂曰:「竖儒!夫天下同苦秦久矣,故诸侯相率攻秦,何谓助秦?」食其曰:「必欲聚徒合义兵诛无道秦,不宜踞见长者。」于是沛公辍洗,起衣,延食其上坐,谢之。食其因言六国从衡时,沛公喜,赐食其食,问曰:「计安出?」食其曰:「足下起瓦合之卒,收散乱之兵,不满万人,欲以径人强秦,此所谓探虎口者也。夫陈留,天下之冲,四通五达之郊也,今其城中又多积粟,臣知其令,今请使,令下足下。即不听,足下举兵攻之,臣为内应。」于是遣食其往,沛公引兵随之,遂下陈留。号食其为广野君。
这里跟史记本传记载的大差不差。
主要是三:初,沛公引兵过陈留,郦生踵军门上谒曰:「高阳贱民郦食其,窃闻沛公暴露,将兵助楚讨不义,敬劳从者,愿得望见,口画天下便事。」使者入通,沛公方洗,问使者曰:「何如人也?」使者对曰:「状貌类大儒,衣儒衣,冠侧注。」沛公曰:「为我谢之,言我方以天下为事,未暇见儒人也。」使者出谢曰:「沛公敬谢先生,方以天下为事,未暇见儒人也。」郦生瞋目案剑叱使者曰:「走!复入言沛公,吾高阳酒徒也,非儒人也。」使者惧而失谒,跪拾谒,还走,复入报曰:「客,天下壮士也,叱臣,臣恐,至失谒。曰『走!复入言,而公高阳酒徒也』。」沛公遽雪足杖矛曰:「延客入!」
郦生入,揖沛公曰:「足下甚苦,暴衣露冠,将兵助楚讨不义,足下何不自喜也?臣愿以事见,而曰『吾方以天下为事,未暇见儒人也』。夫足下欲兴天下之大事而成天下之大功,而以目皮相,恐失天下之能士。且吾度足下之智不如吾,勇又不如吾。若欲就天下而不相见,窃为足下失之。」沛公谢曰:「乡者闻先生之容,今见先生之意矣。」乃延而坐之,问所以取天下者。郦生曰:「夫足下欲成大功,不如止陈留。陈留者,天下之据冲也,兵之会地也,积粟数千万石,城守甚坚。臣素善其令,愿为足下说之。不听臣,臣请为足下杀之,而下陈留。足下将陈留之众,据陈留之城,而食其积粟,招天下之从兵;从兵已成,足下横行天下,莫能有害足下者矣。」沛公曰:「敬闻命矣。」
于是郦生乃夜见陈留令,说之曰:「夫秦为无道而天下畔之,今足下与天下从则可以成大功。今独为亡秦婴城而坚守,臣窃为足下危之。」陈留令曰:「秦法至重也,不可以妄言,妄言者无类,吾不可以应。先生所以教臣者,非臣之意也,愿勿复道。」郦生留宿卧,夜半时斩陈留令首,踰城而下报沛公。沛公引兵攻城,县令首于长竿以示城上人,曰:「趣下,而令头已断矣!今后下者必先斩之!」于是陈留人见令已死,遂相率而下沛公。沛公舍陈留南城门上,因其库兵,食积粟,留出入三月,从兵以万数,遂入破秦。
在这段记载里,郦食其是直接上门毛遂自荐的,然后刘邦听说他是儒生,就不想见,结果郦食其大骂使者说、老子是高阳酒徒,不是儒生。使者吓坏了,跑去报告刘邦,刘邦这些来兴趣了,光着脚,拄着矛,说:’快请‘。然后郦食其把刘邦喷一遍,说‘我看你啥啥都不如我,偏偏以貌取人,你这么做很危险呐,会损失人才,办不了大事。’然后刘邦请他上座,问他咋办,郦食其说'陈留是个好地方,得打,拿下之后招兵买马,你就能横行天下了。我跟那里的县令关系好,我去劝降他,他不听,我就替你杀了他。'(......)然后郦食其就杀了陈留县令,割了他的脑袋,半夜**去找刘邦(老爷子身体真好),刘邦挑着县令的头劝降了陈留,整军一个月出发。(这里有点怪,不过按照《高帝纪》记载,应该是只呆了一个月。【二月,沛公从砀北攻昌邑,遇彭越。越助攻昌邑,未下。沛公西过高阳,郦食其为里监门,曰:「诸将过 此者多,吾视沛公大度。」乃求见沛公。沛公方踞床,使两女子洗。郦生不拜,长揖曰:「足下必欲诛无道秦,不宜踞见长者。」于是沛公起,摄衣谢之,延上坐。 食其说沛公袭陈留。沛公以为广野君,以其弟商为将,将陈留兵。三月,攻开封,未拔。】
第三条记载或许是出自《楚汉春秋》(刘邦手下陆贾写的)的,因为《北堂书钞》和《太平御览》引用的记载就跟这类似。可能更准一点,郦食其也显得更豪放。
之后他主要负责为刘邦游说诸侯《史记·郦食其传》:食其常为说客,驰使诸侯。
刘邦派韩信伐魏之前派郦食其去劝降过魏豹,不过魏豹不听(小老弟挺糊涂)
《汉书·高帝纪》:秋八月,汉王如荥阳,谓郦食其曰:「缓颊往说魏王豹,能下之,以魏地万户封生。」食其往,豹不听。 汉王以韩信为左丞相,与曹参、灌婴俱击魏。食其还,汉王问:「魏大将谁也?」对曰:「柏直。」王曰:「是口尚乳臭,不能当韩信。骑将谁也?」曰:「冯 敬。」曰:「是秦将冯无择子也,虽贤,不能当灌婴。步卒将谁也?」曰:「项它。」曰:「是不能当曹参。吾无患矣。」
《汉书·留侯世家》:汉三年,项羽急围汉王于荥阳,汉王忧恐,与郦食其谋桡楚权。郦生曰:「昔汤伐桀,封其后杞;武王诛纣,封其后宋。今秦无道,伐灭六国,无立锥之地。陛下诚复立六国后,此皆争戴陛下德义,愿为臣妾。德义已行,南面称伯,楚必敛衽而朝。」汉王曰:「善。趣刻印,先生因行佩之。」
郦生未行,良从外来谒汉王。汉王方食,曰:「客有为我计桡楚权者。」具以郦生计告良曰:「于子房何如?」良曰:「谁为陛下画此计者?陛下事去矣。」汉王曰:「何哉?」良曰:「臣请借前箸以筹之。昔汤武伐桀纣封其后者,度能制其死命也。今陛下能制项籍死命乎?其不可一矣。武王入殷,表商容闾,式箕子门,封比干墓,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二矣。发钜桥之粟,散鹿台之财,以赐贫穷,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三矣。殷事以毕,偃革为轩,倒载干戈,示不复用,今陛下能乎?其不可四矣。休马华山之阳,示无所为,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五矣。息牛桃林之野,示天下不复输积,今陛下能乎?其不可六矣。且夫天下游士,左亲戚,弃坟墓,去故旧,从陛下者,但日夜望咫尺之地。今乃立六国后,唯无复立者,游士各归事其主,从亲戚,反故旧,陛下谁与取天下乎?其不可七矣。且楚唯毋彊,六国复桡而从之,陛下焉得而臣之?其不可八矣。诚用此谋,陛下事去矣。」汉王辍食吐哺,骂曰:「竖儒,几败乃公事!」令趣销印。
这是《汉书·留侯世家》里的一段记载,不过有点争议,解释起来也有点麻烦,跟今天主要是想讲一下郦生的狂放,所以跳过{:5_189:},想了解的可以自己去知乎搜遥想当年少年勇或者朱存勖或者剑庶人的相关文章。
《史记·郦食其传》:汉三年秋,项羽击汉,拔荥阳,汉兵遁保巩、洛。楚人闻淮阴侯破赵,彭越数反梁地,则分兵救之。淮阴方东击齐,汉王数困荥阳、成皋,计欲捐成皋以东,屯巩、洛以拒楚。郦生因曰:「臣闻知天之天者,王事可成;不知天之天者,王事不可成。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夫敖仓,天下转输久矣,臣闻其下乃有藏粟甚多。楚人拔荥阳,不坚守敖仓,乃引而东,令适卒分守成皋,此乃天所以资汉也。方今楚易取而汉反却,自夺其便,臣窃以为过矣。且两雄不俱立,楚汉久相持不决,百姓骚动,海内摇荡,农夫释耒,工女下机,天下之心未有所定也。愿足下急复进兵,收取荥阳,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杜大行之道,距蜚狐之口,守白马之津,以示诸侯效实形制之势,则天下知所归矣。方今燕、赵已定,唯齐未下。今田广据千里之齐,田閒将二十万之众,军于历城,诸田宗彊,负海阻河济,南近楚,人多变诈,足下虽遣数十万师,未可以岁月破也。臣请得奉明诏说齐王,使为汉而称东藩。」上曰:「善。」
乃从其画,复守敖仓,而使郦生说齐王曰:「王知天下之所归乎?」王曰:「不知也。」曰:「王知天下之所归,则齐国可得而有也;若不知天下之所归,即齐国未可得保也。」齐王曰:「天下何所归?」曰:「归汉。」曰:「先生何以言之?」曰:「汉王与项王力西面击秦,约先入咸阳者王之。汉王先入咸阳,项王负约不与而王之汉中。项王迁杀义帝,汉王闻之,起蜀汉之兵击三秦,出关而责义帝之处,收天下之兵,立诸侯之后。降城即以侯其将,得赂即以分其士,与天下同其利,豪英贤才皆乐为之用。诸侯之兵四面而至,蜀汉之粟方船而下。项王有倍约之名,杀义帝之负;于人之功无所记,于人之罪无所忘;战胜而不得其赏,拔城而不得其封;非项氏莫得用事;为人刻印,刓而不能授;攻城得赂,积而不能赏:天下畔之,贤才怨之,而莫为之用。故天下之士归于汉王,可坐而策也。夫汉王发蜀汉,定三秦;涉西河之外,援上党之兵;下井陉,诛成安君;破北魏,举三十二城:此蚩尤之兵也,非人之力也,天之福也。今已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守白马之津,杜大行之阪,距蜚狐之口,天下后服者先亡矣。王疾先下汉王,齐国社稷可得而保也;不下汉王,危亡可立而待也。」田广以为然,乃听郦生,罢历下兵守战备,与郦生日纵酒。
淮阴侯闻郦生伏轼下齐七十馀城,乃夜度兵平原袭齐。齐王田广闻汉兵至,以为郦生卖己,乃曰:「汝能止汉军,我活汝;不然,我将亨汝!」郦生曰:「举大事不细谨,盛德不辞让。而公不为若更言!」齐王遂亨郦生,引兵东走。
第一段是之前说的劝刘邦打回荥阳、敖仓,第二段是游说齐王的过程,第三段是他被韩信背刺以后慨然赴死的狂放:【郦生曰:「举大事不细谨,盛德不辞让。而公不为若更言!」】
临死之前对齐王说:”事已至此,你老子我不会再为你说话了。“临危不惧、慷慨赴死,不愧被称为狂生,而且也是唯一一个敢在刘邦面前自称’而公‘的,可以说是同类相吸、’臭味相投‘了,六十多岁依然四处奔走建功立业,堪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可惜最后没有等到刘邦统一天下就死了,还死于同僚背刺,实在是让人叹惋。
后来他的儿子虽然功劳不够,不过托他的遗泽,在汉十二年封侯,不过在武帝的时候犯法被废了。
《史记·郦食其传》:汉十二年,曲周侯郦商以丞相将兵击黥布有功。高祖举列侯功臣,思郦食其。郦食其子疥数将兵,功未当侯,上以其父故,封疥为高梁侯。后更食武遂,嗣三世。元狩元年中,武遂侯平坐诈诏衡山王取百斤金,当弃市,病死,国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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